《让子弹飞》原著作者马识途

　　去年11月参加全国作代会时，在北京饭店碰见97岁的四川老作家马识途。他是那次参会作家中最年长的，身体硬朗，被众多作家簇拥着。我忙跑过去致礼，还怕他听不清楚，又附耳上去大声介绍了一句。他脸上露出惊喜，川音颇重地答道：“是啊!认得认得!许久没得见了，我们是老朋友了呀……”

　　识途老是位很特殊的大作家，生于四川穷僻之乡，少年即负笈出山，寻求革命真理，游学京津沪后，考入“中央大学”，期以报国。1938年他参加了“一二·九”学生运动，走上了革命道路。而且他学历甚高，1945年毕业于西南联大中文系，曾师从朱自清、沈从文、闻一多等，是党内科班出身的老干部和作家。新中国成立后，为建设大西南，他又被任命为省建设厅长，也任过中共中央西南局宣传部副部长、省文联主席、省作协主席等职。实践证明，不管干哪行他都行，且从未停止过文学创作活动。他的妙笔擅长创作小说、纪实文学、散文、杂文、诗词等各种文学形式，真乃巴蜀政坛、文坛奇人奇才。有媒体称：“马老是巴蜀继郭沫若、巴金、何其芳之后最具影响的当代作家……”

　　2010年，由姜文、葛优、周润发等影星出演，创下6亿元票房纪录的电影《让子弹飞》，就是改编自马老《夜谭十记》中的《盗官记》!真是“百年铁枝绽新梅，寒花幽香传海外”。更使蜀人自豪的是，导演姜文还专门制作了“川语版”，蜀人蜀地蜀语更添佳话，当然又创下巴蜀票房新高了。

　　今年3月初，渝地新柳如烟，迎春花含苞待放，我应邀参加《雷锋》长篇小说首发式。趁开会之前的一段时间，我去位于四川成都市指挥街的马府拜访。马老上世纪80年代落实政策分得的一套房子，当时尚属不错，如今已显得暗淡，少些阳光，没有大厅，房间小而又到处是书，略显拥挤了。

　　据说今年以来马老已极少见客，只是他和万家还有点特殊的渊源，才乐意雅聚家中叙叙家常。上世纪50年代中期，家父万里首任共和国城建部部长，马老任四川省建设厅厅长，到访过我们家的小四合院。时间已过去半个多世纪，马老却还“识途”——“北京市东城区演乐胡同39号”——这次他一口气说出了这个老北京门牌号。我说你真是父亲的老战友老朋友啊，他却十分谦虚地纠正说：“不!不!万里同志是我的老上级、老领导!”实际上家父十分敬重这位身兼作家和厅长的双料朋友。我和弟弟都记得，当年他一给父亲送来或寄来签赠作品，父亲结束了一天紧张的工作后，就会床头“秉烛”读他优美的文章。

　　这次他又亲笔签名，赠给我父亲和我几卷新出的文集和最新的散文作品，还拿出他的书法作品相赠。他告诉我，不到十岁，他父母就令他苦练笔墨，已结下了几十年不解之缘。他终成书法行家里手，已多次举办个人书法展，出版了书法集，所得润格全部资助贫困家庭学生。2004年我在成都签售新书《四十春秋》，得他相赠工架稳重、苍劲有力的手书李守常先烈名句：“铁肩担道义，妙笔着文章。”这次又不让我空手，从书房取出四尺素宣相赠：“子规夜半还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署名：98翁马识途。回京后，我托人到荣宝斋装裱以便悬挂高堂时常拜读。

　　1941年，马老的爱妻在湖北被反动派杀害，娇女也丢失(1960年才找到)，“文革”中因又是“走资派”又是“反动作家”，被强戴几尺高、有带刺铁丝串起的竹帽，鲜血淋漓。历经磨难，他不但顶过来，活下去，而且如今又近百岁大寿。问他长寿秘笈在哪里?他笑着回答：“举得起，放得下，清心寡欲，高度乐观!”现在他仍每天坚持写书习字、散步，在阳台上蹬练健身车。真是一棵遒劲奇特的不老松，风霜后更见其风节，真是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看到他家客厅墙上作家们雅聚后留下的书法作品，落款都是当代大家。那是1983年春，巴金回川，张秀熟(时年88岁，早年任过省委书记)、巴金(时年78岁)、艾芜(时年78岁)、沙汀(时年78岁)，五老相聚，如今四老都先后西去不归，只有最年轻的、当时68岁的马识途健在，年近百寿身体健朗还任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

　　用马老去年亲笔写给姜文的诗来结束这篇小文吧：

　　子弹飞来呈异彩，

　　街头巷尾说姜文。

　　芙蓉镇里显头角，

　　纽约剧中铸铁魂。

　　联袂明星添大气，

　　多娇丽娘浥清芬。

　　层楼更上谋新片，

　　艺苑何人不识君!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