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深海：《大国蓝途》的“结构之道”

《大国蓝途》是青年网络作家银月光华的最新力作，全文共45万字，首发七猫网，获第三届七猫中文网现实题材征文大赛最高级别奖项“金七猫奖”。小说讲述了中国机器人研制开发三代科学家筚路蓝缕、接力奋进、勇往直前、不断开拓、为国争光的故事。这是一个价值导向有力度、主题有深度、艺术上有探索的小说，与同类题材相比，可圈可点之处有许多，尤其是小说写出了百年来中国积贫积弱的悲情、无数仁人志士力图改变现状、奋起直追、心系祖国的深情以及中国科研事业蒸蒸日上、弯道超车、比肩顶尖强国、终于盎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豪情，有着强烈的情绪感染力。而这种情感的递进没有独立于情节之外，它与小说的情节推进、主题的深入保持了高度耦合，实现了结构之技与结构之道的同构。这种写作技巧上的探索与精雕细凿，显示了年轻作者的才华，以及新一代网络作家在主题化与经典化写作过程的双向深入。

《大国蓝途》具有开阔的视野，始终将情节的发展放置于广阔而真实的历史时空之中，拨乱反正、改革开放、中美建交、中日建交、日本经济危机、苏联解体、新时代一带一路战略布局等既是故事的背景，也是情节的策动根源，故事人物也深度参与了历史进展。在某种意义上说，这部小说可在类型上归属“时代小说”范畴，即真实的历史轨迹，虚构的人物形象，故事人物代表着历史人物去完成各自的使命。作为硬核工业题材，小说涉及和使用了大量机器人研发与制造相关的知识，但这些知识没有脱离故事。它们有的成为知识点，丰富了作品的阅读信息；有的成为关乎情节的核心细节，成为情节的一部分。机器人研发属于技术层面的事件，但小说认为，大国之间的技术竞争关乎着利益、规则、尊严、荣耀，也关乎着人的生存价值。

在人物塑造上，小说点线面结合，主次、层次秩序井然，重点突出。在科技强国的路上，中国科技工作者代代相承，接力前行，康承业、谢向明、谢贝迪是他们的老中青代表，每个人背后都站着一大批同路人。作为艺术形象，他们是各自群像中“一号主人公”，发挥着行动发起者、事业推动者、使命完结者的功能。康承业代表着中国第二代科技工作者，承载着从世界归来的第一代科技工作者的期望，也通过他们了解了世界的信息，因此他们迫切地想深入了解世界，跟上世界；谢向明代表着第三代科技工作者，他们站在前辈的基础上，勇于走向和融入世界，跟上世界的步伐，并跟世界最强科技一较上下；而到了谢贝迪时代，经过几代人的积累，中国已经自立于世界民族志林，中国与世界一体，他们自带世界眼光和时代意识，从为国争光、为国谋利到为世界贡献中国力量，这是人物形象的变化，也是中国走向世界、科技进步的自然结果。三代人形象鲜明，骨肉丰满，性格迥异，但家国情怀一脉相承。

《大国蓝途》结构富有特色，结构之技与结构之道同构，完成了从“故事”到“寓言”的升华。具体说，小说结构分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结构的技术，第二个层面是结构的哲学，或者说，结构之道。

小说情节的推进、情感的发展与主题逐层深入保持了高度统一，三者互为照应，联动发展，相得益彰。其中，情感的推进是底层逻辑，情节的推进是主线条，而主题彰显是逻辑终点。情节落脚在事件，事件落脚在人物行动，人物行动的发起与持续在很大程度上与情感相关。情感有直接的，也有隐形的，深层的。《大国蓝途》促使主人公发起行动的原因有两层，一层是直接的抢抓机遇，上马项目，不辜负前辈的厚望，报效国家与回报知遇之恩交集。一层是隐形的，它深深植根于我们这个国家的集体记忆之中。换句话说，在我们这个小说中，除了常规的“主人公vs对手”的看得见的冲突，还有在这个结构之下的“中国vs世界”的底层冲突。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相对于其他国家，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与感情从未如此复杂，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也得到世界的支持，但中国又曾经乃至到现在仍旧深受世界的“伤害”，因此中国与世界的感情带有浓厚的悲情意识。悲情是深情的底色，它在情感的最底层支持一代代中华儿女为中华之崛起、强国复兴的行动，让人物自觉将个人命运与国运相连。一个国家“对抗”整个世界，这种自我加压的情感令人肃然起敬，但也极其压抑，然而随着行动的推进，中国水下机器人事业及其整体科技不断跃升，故事积压的能力最终在人物目标完成的那一刻完成释放，转化为酣畅淋漓的豪情，让共情于主人公、共情于祖国命运的读者刹那间豪情万丈。

我们注意到，《大国蓝途》的情节推进、人物的成长与祖国科技事业的发展始终保持了同步，这三种同步如同大河向东、万川归海，最初，它是涓涓细流，随后它奔腾激越，最后它波澜壮阔，海阔天空，有趣的是，小说的核心意象恰恰是“水下机器人”和“深海”，走向深海，是小说的情节指向，也是小说的主题深度。回头来看小说的情节正如涓涓细流走向深海：情节的起点是一个小小的研究所，一个非常土气的“机器人研发”（甚至不是“人工智能”），几个人物的纷争纠缠。此时，小说矛盾冲突与人物结构简单，阅读感受也十分不“爽”；不久它的情节就汇入了中国的大格局，然后又融入世界的大视野；开始是几个人，力量微不足道，后来是一群人，众志成城，再后来是几代人，势不可挡。这种情节推进的轨迹就是小河潺潺、大河向东、万川归海的轨迹，它在象征层面其实想说：人物事件即是历史事件，人物命运即是国家命运；事件发展即是个人推动，事在人为，也是天道有常，顺势而为。

作为现实主义题材小说以及现实主义手法，《大国蓝图》虽然没有也很难营造网络文学常见的“爽点”，但是它尝试将小说的虚构、历史的真实、时代的大潮与结构的象征结合，创造有深度、有意味的艺术形式，这是一种冒险，也是一种探索。当然，这种探索实际上代表着网络小说发展的一个趋势：在题材上向现实回归，在艺术上向经典致敬。这是网络小说的一个开始，我们也希望也是银月光华的一个开始。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