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弹怕水《黜龙》：网络历史小说的责任感和英雄气

简介

《黜龙》是榴弹怕水在《绍宋》之后的又一力作，也是他首次用架空而不仅是穿越来处理历史题材。张行穿越到一个以“隋唐之交”为模板的架空世界，此方天地虽然仍是“低武”，却也有三辉四御与真龙、神仙，凡人中的修行者亦有能一人抵一军的大宗师。张行起自一介溃卒，居坊间、上天街、历案牍，经山越海，最终以义军领袖的身份重新安定天下，黜尽“擅天下之利”的“群龙”。

推荐语

《黜龙》在一众网络历史小说中最出类拔萃处，在于不以功名利禄为穿越之目的，不汲汲于称王称霸，更不是为了享受某种特权，而始终在危难之中坚守人间正道，在种种困境和诱惑里保持尊严。写穿越写架空，却处处直指人心，也直面历史的困境和时代的焦虑。有现实关怀但又不为现实问题而作，别有一世界，因而可以更从容开阔，甚至在架空历史与现实世界的对照中，见证一切时代人的共同命运。这一命运在小说中的显现是和勇气相关的人的尊严问题：要有坚持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的勇气，由此才能在无穷变幻的具体境遇中获取最有尊严的生活。

延伸阅读一

关于作者：写有责任感和英雄气的历史小说

2015年8月，《韩娱之影帝》首章上传，刚刚本科毕业的榴弹怕水从此开启创作生涯。在2019年的一次采访中，作者自述，当时因为正在追更的两本“韩娱文”都因故停更，又恰逢本升硕的假期，于是在“我上我也行”的心理下，正式开启了个人的创作生涯。这是一条典型的从读者到作者的路。榴弹怕水的网文阅读史始于高中，进县城读书后接触到网吧和租书店，一发不可收，大学后更将读网文作为主要消遣，这才会一路读到韩娱文。前期对他影响比较大的作品是《佣兵天下》《回到明朝当王爷》以及《诛仙》。值得一提的还有一本《斩仙》，他表示书的情节虽已经忘了，却是买的第一本实体网文，大一在北邮宏福校区时，上网艰难，借此消磨了相当一段时光。

在创作《韩娱之影帝》的过程中，榴弹怕水学会了拥抱网文的套路，并在充分认可它的价值的基础上，开始挣扎着超出套路。具体来说，当时韩娱文的普遍套路，是以一个韩国偶像团体的发展为故事主线并以“饭圈思维”为基础逻辑。但作为一个理工科出身的作者，即便是写“韩娱文”，也忍不住会去多方搜集资料，并做出汇总、提炼，甚至会为此搜韩文原文资料，然后机翻。随之，融入个人的理解和认知后，会发现普遍套路中的逻辑是颇有不能成立之处的，也会察觉到材料中隐藏的某一个小信息似乎比表面上的主流说法更有主导性。久而久之，就在这种自我推演的过程中脱离了原本的所谓套路乃至共识，超出“饭圈”乃至娱乐圈，进入背后更深的社会历史和政治经济层面，也形成了属于自己的风格。

对榴弹怕水来说，“本命是历史，韩娱是开荒”。《韩娱之影帝》后便转向历史小说，写出了成名作《覆汉》。因“从小到大对三国有一份自己的表达欲在里面”，于是想呈现自己心目中的三国。创作时，他精神上参照的同类作品是《汉魏文魁》和《三国之最风流》。而它们的特色在于，首先尽可能还原了一个具有真实效果的历史背景，似乎是在祛魅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却依然保留住了角色的魅力。这里首先是考证，榴弹怕水在写作中，将《后汉书》《资治通鉴》《三国志》《中国历史地图集》作为基本工具书，并在阅读中生发许多确切的新鲜认知。其后是对历史的责任感。他带着严肃的态度来创作穿越和架空的历史小说，坚定地认为，虽然小说的主角总是帝王将相，但写史不是写帝王史，而是写人民史。好的作品会让更多读者关注到一段中国的历史，也会让读者在对照和思索中更进一步认识到真正的历史及其精神。

《覆汉》之后，榴弹怕水写了《绍宋》和《黜龙》。他曾这样描述过自己对这“历史三部曲”的构想，其中《覆汉》是纯粹的演义，是古典式的英雄主义；《绍宋》则是市民社会兴起后，半人半神的时代；《黜龙》则要回到凡人，写人的故事而不是神或英雄的故事。而其中贯穿着的是一个在庞大的历史车轮、在繁复的命运面前维持某种尊严的行者。尤其在写作《黜龙》时，他表示，一开始想到的是希腊神话中半神时代下的那些英雄，他们的命运被神操纵，他们的结局也的确是被众神玩弄，连他们的情绪似乎都是被操弄的。但悲观者看到英雄被神玩弄，乐观者看到英雄那一丝伟大的反抗。最让他感到关乎审美的，是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决定去决战，迎接自己的命运的过程，那是一种伟大的反抗。

延伸阅读二

关于网络历史小说：为什么要“穿越”历史

“穿越”并不是网络小说中才有的元素，但“历史穿越小说”却是网络小说里才有的类型。作为一种元素的穿越在黄易的《寻秦记》（1997）与席绢的《穿越时空的爱恋》（1993）中都早已有之，甚至还有人追溯到了马克·吐温的《在亚瑟王朝廷里的康涅狄克州美国人》（1889）。不过在2001年9月开始连载的《中华再起》（又名《异时空——中华再起》）才是历史穿越小说大潮的真正开启者。在这里，穿越不再只是爱情故事和英雄传说的新背景，而是作为一种方法，直指近代以来历史和文学最重要的向度——关于民族国家和个人身份的想象与认同。值得玩味的是，被追认为历史穿越小说鼻祖的《中华再起》，起初甚至不被看作是历史小说，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只将它视为一部非常另类的军事小说。《中华再起》讲述两个现代军人后代穿越到太平天国起义时期，利用穿越者的“后知之明”建立自己的武装和根据地，并最终通过一系列对内对外战争“拯救民族危亡”的故事。

穿越当然是一种“外挂”，但这只是它最基础的作用。在最早的历史穿越小说中，历史确乎是以未来的“替代物”的面目出现的，是一个单纯为抚慰个人的历史和现实创伤经验而营造的疗伤空间。这种主体的自我安慰不可自拔，至今仍是所有的历史穿越小说都必须遵循的铁律。但从一开始，历史穿越小说在时时处处抚慰人的同时，就在反反复复地纠扰人。穿越者就这样轻易拯救了衰微的近代中国，对那些为此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们是否是一种不敬呢？历史穿越小说并不避讳此类尖刻的问题，《中华再起》和《铁血帝国》（月兰之剑，2001，铁血论坛）的第二部就都涉及到了共和国建立后的种种困境。在很快从获得“改变民族命运的可能”的短暂惊喜中清醒过来之后，一部分人开始从“振兴中华”追问到“该如何振兴中华”，探讨“穿越后真实的可能性”。穿越和救亡落到地上，最终成为了网络一代厘清历史的基本方法和原初动力。

传统历史小说的优点很快就被吸收过来，如姚雪垠的《李自成》就被晚明穿越小说作者看作重要的史料来源和参考对象，而穿越则在反复的创作实践中被视作一种基本的方法彻底固定下来。首先，穿越将成长小说的模式全面地引入到历史小说之中，解决了网络文学中最基础也最重要的阅读快感问题。同时，历史必须要与现实发生关系才能被当代读者所广泛接受，而穿越就是网络历史小说中现实与历史对话的主要方式。穿越并不是要去扰乱历史，而是要把历史带出博物馆和故纸堆，让历史重新活过来进入到网络一代的生活中。与其说穿越历史是让作为个体的现代人回到古代，不如说是让现代社会的普遍精神与集体欲求通过这一被选中的肉身返回了历史现场，让历史与现实有了一个直接对话的机会。

此外，穿越者对历史的介入程度是前所未有的，如果说传统历史小说还是以一个旁观者的站位对史实进行裁剪，那么历史穿越小说就是以一个实践者的身份亲身参与到对历史的想象性改造中。穿越小说里的历史经验总结和观点表达不是在阅读结束之后才开始的，而是始终贯穿在文本中，历史的幻象就是现实的倒影，甚至是未来的方向。用现实建构历史，在历史中想象未来，在这里，历史、现实与未来三者已近乎一体。

作者简介

吉云飞，1993年生于四川内江。2011年考入北京大学，2015年参与创建北京大学网络文学论坛并担任男频主编。文学博士，现为中山大学中文系（珠海）助理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网络文学，特别是网络文学的类型、生产机制和国际传播，兼及网络文艺和当代文学。

榴弹怕水创作年表

2015年8月2日，开始连载《韩娱之影帝》。

2018年2月13日，《韩娱之影帝》完结。3月10日，开始连载《覆汉》。

2019年10月21日，《覆汉》完结。12月15日，开始连载《绍宋》。

2020年1月6日，成为2019年起点中文网新晋大神作家。

2021年7月29日，《绍宋》完结。12月2日，开始连载《黜龙》。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