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在：成为“畅销书作家”后很难找回当年心态

　　今何在，著名作家，国内最畅销小说作者之一。周星驰、王家卫御用编剧，知名游戏策划。大型幻想世界“九州”创始人之一。 出版作品有：《悟空传》、《若星汉天空》、《九州·羽传说》、《九州·海上牧云记》、《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西游日记》、电影小说《天下无双》、话剧版《悟空传》、系列网剧《我的西游》等。

　　答题者：今何在

　　出题者：周珺

　　时间：2016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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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悟空传》十五周年纪念版上市，同名电影也即将上映。一部《悟空传》出版十五年，畅销加印高达47次，也算是图书界的奇迹吧。十五年前你在新浪网金庸客栈上面连载发表的《悟空传》，重新创造的悟空成为中国愤青代言人，影响了很多年轻人。十五年后，你如何看待你自己创造的这个小猴子?

　　我想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悟空，愤怒的悟空，无奈的悟空，自嘲的悟空，绝望的悟空，深情的悟空。因为我其实只是在写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人人都会从这只猴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少年人看到要战天斗地追求理想，青年人看到自我怀疑痛苦迷惑，中年人看到隐忍低头忘记初心，老年人看到时光逝去只能追忆。人生中不同的阶段读这个故事，感受都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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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追忆创作这个小猴子的时候，你认为最可贵的是什么?最遗憾的是什么?

　　最可贵是当时创作时完全没有功利心，没想过出书赚钱，没想过要写多少字，没有想去教育谁，没想过主题思想和中心情节，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在一种完全自由放松的状态下写完了这故事。我觉得这是最快乐的写作，也是真实的自己，没有修饰包装过。关于遗憾……其实并没有什么遗憾。虽然这个故事并不是那么完美与成熟，但当年的你就是那个样子。

　　《悟空传》使我一夜成名，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畅销作家”，因此认识了很多人，包括一些以前不敢想象会见到的人，也经历了很多事，更多的欢乐和痛苦。不然，我或许会很平静地度过一生，就像湖中的小船。而现在，你站在潮头浪尖上，起伏进退其实并不由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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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你也做编剧，你的小说改编成影视作品，都参与编剧吗?

　　我其实很早就开始做编剧，2002年时开始与王家卫、刘镇伟导演合作，作为泽东电影的签约编剧，参与过当时泽东的许多电影和项目策划，有好些剧本写完都没有拍出来，挺遗憾的。我做编剧是因为我喜欢电影。现在我的小说也都在陆续改编为影视，因为担心别人改不好，所以我希望能亲自编剧。但精力有限，再加上编剧和小说不同，小说是完全属于你自己的，编剧是在参与一个项目，最终成品的决定权在导演手中。一千个剧本当中，大概只有十个能拍出来，只有一个能拍好，而最终拍出来的也很可能和你当初写的剧本完全不同了，这就是编剧的烦恼。现在很多作家转行当编剧，但我却想推掉所有的剧本，好有时间去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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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周星驰的合作对你的写作有什么影响?

　　能和周星驰合作是很多人的梦想吧。他也是个执著于电影的人，愿意花很多时间来和我聊剧本，能和少年时的偶像一起讨论电影是幸福快乐的事，当然责任也很大。他想要一部好电影，而你要帮他完成梦想，要能想到他所没想到的东西，这是一次挑战，也是人生难得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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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里，你还写了许多作品，比如《九州·海上牧云记》、《九州·羽传说》，这些奇幻类作品的灵感来自哪里?你怎么介入到奇幻写作中?

　　中国的古代神话当然是取之不尽的灵感来源。九州世界中的种族基本都取自中国神话，比如夸父、羽人、鲛人、河络。当初参与九州世界就是因为有创造一个无尽幻想世界的梦想。这是从童年起就有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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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作品中或读过的文学作品中最有代入感的人物形象?

　　代入感?其实一部优秀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并不一定有代入感，比如《巴黎圣母院》，比如《唐·吉诃德》……很多名著都是悲剧故事，人们不愿意将自己代入悲剧中。人们更愿意将自己幻想成一个英雄，一个冒险的勇士，一位大侠，这类人物更能给人代入感，比如哈里·波特……这么说来，孙悟空还真是我读过作品中最有代入感的人物形象了，谁小时候不喜欢扮成孙悟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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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希望得到的评价?

　　你怎么能这么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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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让你自豪的能力?

　　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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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作的灵感一般来源于什么?

　　音乐、电影、游戏、新闻、历史……所有这个世界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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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创作中是如何突破前人想象力框架的?

　　我只是总想做得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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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读次数最多的一本书?

　　很少重读。主要是时间原因。还有就是值得反复读的书太少。最近唯一能让我有欲望多看几遍的就是《三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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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让你比较震撼的电影?

　　谈震撼有点夸张了。不过我喜欢看想象力丰富特效一流的科幻大片。从视觉效果上来说，最近的《独立日2》很不错了，可惜剧本写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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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何看待中国网络文学改编成热门影视IP的现象?

　　影视需要好的故事，所以从文学中寻找是必然的，畅销小说已经过市场检验，所以会比作新剧本要风险少，关注率高，以后好小说改影视会是一种很主流、很正常的模式。小说不改成影视也有自己的生命力，好的小说可以流传千百年，影视必须不停地推出新的版本，但小说还是那本小说。西游、三国这些都被改多少遍了?所以，作家是否进入影视圈，全凭兴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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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名前后你的生活状态和工作、写作状态有哪些变与不变之处?

　　成名前写作是爱好，想怎么写怎么写，想不写就不写。成名后心态没法那么洒脱了，似乎你不再是为自己写作，而变成为别人或市场而写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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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名人了?

　　在《悟空传》刚写完最初两千字，发到网上的时候……点击率居然迅速突破了一百，评论数突破了十，那时我已经觉得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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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经历非常丰富，从事过网络游戏行业，也做过《九州奇幻》的主编，还做过电影编剧，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你能具体讲述一下吗?

　　大学毕业后，我靠着在大学租电脑玩游戏学出的一点知识，进了电信的网站，成为一名管理员，所以有很多时间接触网络。那时我写作并在网上发表了《悟空传》，并出版了小说。但那时并没有想过要将写作作为职业，所以我去了一家港资游戏公司，参与开发国产网游，那年是2001年。

　　我进游戏公司之前还见过陈天桥，当时他还在做动漫，还没创建盛大。所以我一直笑称我比陈天桥入行早。那时国产网游开发没经验，两年还没上市，韩国网游已经大举进入了，所以这游戏没有成功。

　　后来王家卫导演的泽东公司找到我，想让我为梁朝伟、王菲的电影《天下无双》写小说，小说写完后，王家卫导演希望能和我合作更多剧本，于是我到了上海，做了两年编剧，但泽东的产量太低，我写了好些本子都拍不出来。

　　后来我就解约开始参与“九州世界”的创作和出版，之间也写一些其他的故事和剧本，和很多导演都合作过，也做过西游与九州的游戏。

　　现在，我正忙着把自己的小说改编成影视和游戏。

　　小说、游戏、电影都是我的爱好，也占用了我生活的大多数时间，对我来说，它们都是一体的，都需要创意和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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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重身份的你，写作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讨厌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事奔波劳碌。之前的我想法很简单，只想做喜欢做的事，对名利并没有什么渴望。但成为“畅销书作家”后，你很难再回到当年的心态，完全抛开俗事，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最快乐的阶段或许应该是大学时光，虽然没有钱，但生命充满力量和希望。现在赚了很多钱，却只想推开所有事好好休息，但却无法停下来。所以马云说他并不喜欢现在的人生，我是很理解的。快乐很简单，但我们活得却太复杂。

　　创作正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我有太多东西想写，想看到它们被大家喜爱，变成影视游戏，然而这个过程中，你却发现你并不是在为自己而写了。我不喜欢去迎合商业市场，我坚信的是我自己最想写，最喜欢的，也会是最好的。而现在我的大部分作品，自己并不满意。

　　这些年最大的收获是经历了很多事情，去过很多地方，见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点点看着这个世界在急速改变，我也算是一个时代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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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你是怎么调整度过的?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痛苦烦恼，大家也都这么活着。其实我是幸运的，一直过着舒适的生活，没有吃过什么苦，倒是享了不少福。所以我想我没什么资格说自己人生有低谷。想开心起来，我就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或者去远方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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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欣赏的女性品质?

　　善良。其实不仅女性，所有人如果都能以善良之心对人，这世界本应该没有仇恨杀戮和战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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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与什么样的人交朋友?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诚实聪明的人。讨厌无知愚蠢却还蛮横恶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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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读者不乏很多年轻人。你对他们有什么建议与期望?

　　多读书，尤其是知识、历史和纪实类。少读些“成功学”或“大师语录”。前者是你自己去思考，后者是别人代你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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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样看微博、微信这些自媒体对写作的影响?

　　网络使写作更自由了，但也使写作更轻浮了。小说越来越长，见解越来越短。写作越来越功利，基本上变成按字论钱，大家不比道理比声调。但总的来说，我觉得是个好的时代，百家争鸣总比万马齐喑强。全民自媒体吵闹喧嚣，总比全民静默只有一张报可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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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阅读的习惯?

　　我看书很快，一般来说，小说我会先扫一眼，然后决定是否要看下去。很可惜，能吸引我看下去的小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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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命运吗?如何看待自己取得成功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我不信命运。所以也不信星座算命这种东西，我不信神，不信教，不信大师活佛，还嘲笑那些心灵骗子和迷信愚众。而我的“命运”竟然还比信众们好得多呢。我的成功当然是必然，因为我比别人读了更多的书，花了更多时间思考，所以我才能写出别人写不出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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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是多少岁?

　　可能比我真实年龄小十岁左右，因为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经历太多俗世辛劳，也一直没学会世故圆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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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生活在别处，你最想生活在什么时代的什么地区?

　　未来最文明的地区。因为放眼过去，世界落后愚昧而残酷，生活枯燥无味，那些想穿越回去的人基本上都以为历史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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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与古今中外的任何人隔空对话，你希望他是谁?你们会聊些什么?

　　我挺想和过去的我聊聊房价和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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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世界对人生的态度更趋向于乐观还是悲观?

　　以前很乐观，但现在渐渐有点悲观。我本来以为经历了几千年的仇杀战争，人类已经懂得如何和平相处了，但现在看来没有。本来人类可以一直和平下去享受科技的进步与美好，但总有疯子傻子希望来次第三次世界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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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最感到幸福快乐?

　　旅行看到壮丽的风景，或在家中度过悠闲平静的一天。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