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提网络文学批评的有效性

纵观海量的网络文学，现实题材作品并不多，一度我们甚至对网络文学能不能、可不可以介入现实题材的写作深感怀疑。现实题材的网络文学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网络文学？对于网络写作者而言，这是一个带有难度的现实问题，尤其是对于非技术化的现实情境的处理远远要比幻想、虚拟情境处置起来有难度得多。当前，网络文学已成为社会主义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秉持这样的原则和方向，网络文学的现实转向也许是其走向更高层次的一种艺术超越。

毋庸讳言，网络文学的横空出世是中国改革开放以及文化空间拓展的直接结果，也是新一代文学青年依靠汉语文字试图建立起自己话语体系的表征。回溯网络文学的前世今生，不难发现，网络文学的基因里有外来的催生，然后续接上我们自己的文学想象。客观地说，网络文学受到客观的外来文化影响，进而刺激了主观的表达欲望，于是有了今天的网络文学。

这与新文学传统不同，新文学恰恰是一代作家在清末民初思想启蒙的直接影响下，面对深重的民族苦难而产生的主观欲念，因此，自始至终打上了启蒙的烙印，这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基因，也一直影响着今天的主流文学写作。当今天的人们诟病网络文学的时候，最有说服力的理论资本就是新文学的传统，当然，这里并不排除晚清的大众文学中所包含的“现代性”因素。也正源于此，现代文学的启蒙和革命两大元素也成为今天主流写作的伦理价值，其合法性已经与民族的复兴主义话语紧密联系在一起，同时也印上了具有一定“民族性”的标签。

网络文学生长在世纪之交欣欣向荣的时代里，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一出世，就以一种桀骜不驯的姿态木秀于林。看一下这些作品的名字，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世界：今何在的《悟空传》，江南的《此间的少年》《九州缥缈录》，树下野狐的《搜神记》，萧鼎的《诛仙》，蓝晶的《魔法学徒》，等等。网络文学与清末民初上海小报商业性主导下的通俗文学的繁盛有类似的逻辑原理，不同的是，清末民初的通俗文学有着“重新创造一种完全不同类型的通俗文学以作为全面的精神革命的一部分”的特性，而网络文学既不具备现代文学的启蒙和革命性，也缺乏通俗文学的颠覆性。

学界通常把网络文学成长分为三个阶段：早期、付费阅读、IP时代，早期具有传统文学的特性，付费阅读进入了商业时代，IP时代则进入到网络文艺生态时代。按照这样的图式，网络文学的文学性是逐步递减的，文学审美也将是衰减的。于是，用传统的文学理论与批评范式来观照网络文学，就可能会陷入无效的境地。因为网络文学不再是通常意义上的文学，用成规的文学批评理论显得有些张冠李戴。网络文学无根无系，如入蛮荒之地。因此抛弃传统文学批评理论关照网络文学有理论上的预设，同时，也引出一个新的问题来——如何评价网络文学的现实问题？

首先，应破除狭隘的文学观对网络文学的认知，这涉及一个重大问题，也是网络文学作者极有可能混淆的价值观念的错置。网络文学的存在不只是一种抽象的、理性价值的单一“文本”存在，或者干脆把预设的所谓“世界观”仅当作一种构思、虚拟的非现实世界，刻意把技术性质的“假想世界”与人类实际生存的“本体世界”完全割裂开来，以形而上的、超验的“绝对世界”取代人类的“经验世界”，并以一种感性的体验取代人类思考的过程，这是根本要不得的。

以玄幻、奇幻为类型的叙事模式开启网络文学纪元的经验再度启示我们，“没有我们，世界即虚无，没有世界，我们即虚无。”“文学来源于我们的生存，另一方面又回归我们的生存，指引我们的生存超越。”之所以网络文学存在大量的雷同，正是缺少写作者个人的生命体验参与，将设定的世界观作为一个相对静止的纯粹“客观世界”，缺少了个体差异的独立判断。技术化、科学化可以成为评判网络文学的话语工具，但万不可切割掉人文话语的评价功用，这是网络文学发展过程中需要摒弃的一种认识论。

其次，网络文学的多元性恰恰是其活力所在，而不是网络文学丧失独立存在意义的前因。网络文学的多元性是与整体文化生态共生共荣的，单一的文学批评理论不足以解释和评价网络文学，它的复杂性与总体性密切关联。其中有互联网、新媒体技术主导下的媒介特性，有读者、粉丝参与的交际性，还有特定读者群的“青年亚文化”性，等等。在评价网络文学时可以通过多种维度进行深入剖析，文本细读作为基础的文学评价可以为其他维度提供充足的证据。因此，网络文学批评所涉及的学科理论资源也是相当宽泛的，有其广度和高度，如果仅仅局限于传统文学批评理论资源，显然是不够的，也会遮蔽网络文学所能映照到的时代风貌。

第三，网络文学的即时性与历时性的交织，为研究网络作家、文本提供了便利。所谓即时性，是指作者一创作出来就发表在互联网上，读者就可以读到，大大缩短了传统出版流程和时间；历时性是作者的创作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一直连载的，还有作者授权网站发布自己的所有作品，读者随时可以阅读到。这些鲜活的网络文本为网络文学的过去和现在提供了对照，同时也成为一个作者不断跨越的参照系。

最后，网络文学关注现实和历史是权宜之计还是转型之需。这虽不是网络文学批评的核心，但是会深刻地影响网络文学的评价。纵观海量的网络文学，现实题材作品并不多，一度我们甚至对网络文学能不能、可不可以介入现实题材的写作深感怀疑。现实题材的网络文学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网络文学？对于网络写作者而言，这是一个带有难度的现实问题，尤其是对于非技术化的现实情境的处理远远要比幻想、虚拟情境处置起来有难度得多。当前，网络文学已成为社会主义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秉持这样的原则和方向，网络文学的现实转向也许是其走向更高层次的一种艺术超越。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