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旷世烟火》：在人间烟火中书写瓯越大地的历史长卷

　　编者按

　　2022年是党的二十大召开之年，是实施“十四五”规划、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一年。为了进一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的重要讲话精神，全面回顾和梳理温州文学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成就，切实推进温州文学再创辉煌，温州市文联和中国作家网联合举办“温州元素的文学书写”主题征文活动，以文学评论的形式总结和提炼近百年来温州文学的发展历程，重新擦亮和深入挖掘温籍作家的文学经典。

　　征文面向全国，以“温州元素的文学书写”为主题的评论，内容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温州文学事件、或温籍作家、或温州作家群、或某个个案的文学评论。现中国作家网理论评论频道将陆续展示优秀作品，并在《温州文学》专辑刊发，敬请关注。

　　温州，古称瓯越，不仅拥有传承两千余年的悠久文脉，在近百年来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文学成就。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在当地历史文化资源的哺育下，无数温州文人顺延着这个中国民营经济发展先发地区与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独特精神气质与发展脉络，创作了许多优秀文学作品，陈酿的长篇小说《旷世烟火》便是其中之一。

　　《旷世烟火》全书五十余万字，展现了温州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与时代洪流的共同成长中，所流淌出的奋进热血与使命担当，整体呈现出大气恢宏、真实细腻、优美明丽的风格。这既归功于作品现实主义的镜像摹写和浪漫主义的情感挥洒，也归功于作品在叙事设置、人物形象、地域风貌等诸多方面对温州进行了全方位的描述。

　　作为一部现实主义小说，怎样处理文学虚构与历史真实的关系，是《旷世烟火》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对此，作者的选择颇具胆识，她为了使作品能够容纳足量的温州元素与历史内容，搭建起一个具有史诗气质的厚重架构。作品采取双线并行的叙事结构，以瓯江沿岸三代温州人的人生经历与命运浮沉为主线，以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来的历史发展与改革变迁为副线，绘就出一幅瓯越大地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同时，作品采用了主视角聚焦、多视角展开的第三人称“限知”视角，选取历经苦难却奋发有为的富家大小姐徐逸锦为主视角，关中瑜、关中天、关雪桐等人物为补充视角，串联起十余个不同阶层、不同职业的普通温州人的人生变化与情感起落。

　　这种双线并行、多视角展开的叙事设置，体现了作者以“具体的人”为中心的创作理念，使读者在“全知”的阅读特权下，看到徐逸锦等虚构人物在“限知”的有限性中进入进入历史温州的真实生活。在经历“三反五反”、人民公社化运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开放、繁荣发展个体经济与市场经济等七十年的种种社会变迁后，人物的心灵也历经了茫然、觉醒、抉择等成长过程，最终个人的命运融入了历史的长河，迎来了各不相同却又势在必然的人生结局。作者在选取典型历史事件时，并没有仅摘取温州社会发展的先锋与进步面，而是真诚地复现历史失误，直面历史阵痛，如生产假冒伪劣鞋牟利被全国抵制、污染物过度排放破坏生态环境、组团全国炒房等，这些负面描写客观上印证了发展的曲折性和迂回性，快速的成长和发展必然带着某些痼疾和隐患，这些痼疾和隐患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有其出现和存在的合理性与矛盾性，在后续的情节发展中，作者让这些痼疾和隐患自然爆发，又得到尽力的弥补改变，形成深刻的历史经验教训，这无疑反映出作者客观、冷静、包容的历史观念和道德立场。

　　“文学艺术以形象取胜，经典文艺形象会成为一个时代文艺的重要标识。”最能体现温州独特精神气质的书写，还是要属作品中对众多温州人物形象的塑造。小说全方位展现了温州人精明强干、敢为人先，吃苦耐劳、心灵手巧，重利重义、团结一致，耕读传家、尊师重教，勇担责任、心系社会这些特点，并在人物的性格发展、处世态度和人生选择中抽茧剥丝般一一呈现。如徐锦逸、邹庆放、关中天等人，正是身具上述品质，才能够在市场经济大潮来临的前夕，敏锐捕捉到历史的脉动，果断实现从普通中学教师、失学少年、军转干部到商人的身份转变，从贩卖手工艺品、纽扣等小商品起家，带领老乡们共同实现“走出去”与“留下来”的协同合作，最终建立了采购、批发、推销、生产的全经济链条，从经营小商品到运营饭店、投资地产、私人包机、兴建铁路等等，将生意越做越大，产生了巨大的辐射与带动作用，将个人价值融入时代的风云激荡之中。同时，小说也没有回避这些温州人好高骛远、盲目自大、横冲直撞、不计后果，骨子里过分传统、大男子主义，爱攀比、讲排场的另一面，如本从小贫苦但敢闯敢干的邹庆放、从小不肯落后于人的叶欣欣，虽然通过创新生产经营方式取得一定成就，但因为过份精明、想走捷径，最终走上了修建危楼、非法集资的犯罪道路。正是小说中对这些有血有肉、多面立体的人物群像的刻画，才汇聚而成了“温州人”这一集体形象，并反过来影响着温州的区域文化特色和人文印象。

　　在书写“温州人”形象时，作者对女性形象的刻画独树一帜，这既是作者女性主义观念的表达，也是瓯越地区女性意识普遍觉醒的表现。其中，虽然有一些容易引起争议的人性褶皱，如徐锦逸因选择坚持教师、经商等职业生涯多次放弃家庭团聚的机会，引起了丈夫的不满和小女儿、邻居的不理解，但她依然坚持固我，并多次对丈夫表示“这些年，我们的心太乱了，我需要一方能将心安下来的地方。在这里(而不是在你身边)，我们的灵魂能找到安宁”;与此相对照，关中瀚、关中天、夏商周等男性的性格延宕、瞻前顾后，无法平衡家族利益、个人尊严与真挚爱情之间的矛盾，陷入了人性的挣扎，导致金莹莹、关山月等女性备受虐恋折磨，最终感情破裂，并使情节陷入概念化的重复叙述。但抚平这些褶皱后，小说产生了一条因社会发展进步而颠覆传统男女性别框架、突破性别思维定势的叙事暗流。正如徐锦逸的大女儿木念初“从母亲眼里，读懂了母亲对她(想当厨师)的理解。她知道，从此往后，母亲做她的大生意、中瑜叔叔当他的大干部，‘娒舅’钻研他的海岛贝雕，妹妹做她的大学梦，一家人，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在全力以赴。此刻，木念初觉得：这才是我要的幸福生活啊!”这些温州女性角色的坚强成长、开放包容与男性角色的软弱不前、固步自封形成了鲜明对照，走向了每一个大写的“人”的平等、自由和解放，使小说的温州书写具备了较为复杂的张力结构和情感肌理，有了心灵史、成长史、精神史的深刻意味，是一次由女性力量推进历史进程的有益尝试。

　　小说以“旷世烟火”为题，这既源于一部虚构的家传古书，也源于小说力图涵盖温州两千余年的人文与自然风貌。作者用写“百科全书”般的知识储备，在情节发展与历史进程中大量嵌入对温州地域百态的非虚构描述，据不完全统计，仅详细展开的风物描写就有上百处。其中，作者运用详实的细节描写，以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通感修辞，既展现了山川日月、花鸟鱼虫、谷物农桑的自然之美，嘉宁街、“虎皮房”等建筑样式的新奇独特，“百工之乡”技艺工种与劳动场面的丰富有趣，也展现了“蛟龙出海”“溪心羊肉”等美食珍馐的垂涎欲滴，端午节办“龙舟抬阁”、七夕节供“七星圆亭”等节日习俗的热闹隆重，鼓词、乱弹、嘉昆等传统曲艺的余音绕梁，吸引读者穿越时空，体验不同的人生况味。此外，作品还大量使用“吃黄昏”“找生活”“去(醋)”“死(洗)”等方言俚语，为语言增添了亲切幽默的气息。这一系列带有浓烈“温州韵味”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符号，让小说中的瓯越大地被浓郁的人间烟火与生活滋味蒸腾笼罩，邀请读者领略这片热土的万象风姿，从而提升了小说的文化辨识度和生命感染力。

　　至此，《旷世烟火》通过镜像式还原瓯江流域的历史大势、经济社会、地域风貌，绘就成一幅新鲜可感、内蕴丰富、回味无穷的“温州百景图”，并尝试用长篇小说这一艺术形式破解温州人民传承千年的心灵密码，为在历史激流中勇立潮头的温州人树碑立传;充分彰显新时代温州的人文价值、地域精神与时代精神，为温州走向下一个百年积蓄力量。

　　作者简介

　　李硕，石家庄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主要从事中外现当代小说、叙事学等领域的研究和文艺评论，文章见于《中国艺术报》《燕山大学学报》《河北日报》、光明网、中国作家网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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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