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宇晖：交织的梦，织起渔网

《渔家姑娘在海边》这篇小说采用第三人称内聚焦的视角，两条叙事脉络就此展开。一是陈英的舞蹈之梦。陈英具有极强的舞蹈天赋，并曾经在上学时红极一时。然而家中弟弟陈星的诞生，导致她辍学，并嫁给一位场长的瘸腿儿子。在章久淑家当保姆期间，她发现章久淑等人正在排练舞蹈，而这个舞蹈正是自己多年前表演的《渔家姑娘在海边》，指导老师也正是自己的知音许三妹。登台前一天，主演章久淑意外受伤，在各种纠结后，陈英最终鼓起勇气，准备登台圆梦。故事到此告一段落。陈英最终是否登上舞台、表演如何，我们不得而知。第二个脉络是在陈英视角下，弟弟陈星的官场之梦。陈星为了自己的仕途升迁，介绍陈英去前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章久淑家做保姆，企图建立新的人脉。朋友徐右林贪污落网，导致陈星忧心惶恐，想让陈英向章久淑求情。然而陈英不愿如此，反复告诫弟弟要远离徐右林。

在这两条脉络下，几种“梦”正如渔网一样交织在了一起。

一是陈英自己的过去与现实。陈英以前被意外发现具有极强的舞蹈天赋，也曾在学校以一支《渔家姑娘在海边》的舞蹈成名。然而因为弟弟的诞生，她辍学，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路。后来她结了婚，带领工友们跳广场舞，尽管是一些简单的动作，但她很知足。再后来成为保姆，发现章久淑和她的邻居们正在排练舞蹈，而这个舞蹈正是《渔家姑娘在海边》。因为领舞章久淑意外受伤，她顶替上场，再次跳起她的青春。

二是陈英与他人的命运，即与弟弟陈星、章久淑、许三妹。因陈星的出生，陈英最终放弃了舞蹈人生；因为对升迁的渴望，以及需要撇清徐右林贪污的影响，弟弟需要她打探、亲近章久淑，得到这个人脉；章久淑并不想做这些事，她专心排练舞蹈，正巧这个舞蹈就是《渔家姑娘在海边》；而舞蹈的编排者正是许三妹——几十年前，发掘了陈英舞蹈天赋的人。

主人公的过去与现在，主人公与其他人的命运纠缠，这些梦或明或暗、螺旋交织在一起。最终，陈英重新跳上了这支舞蹈。尽管可能舞姿不如当年曼妙，尽管作为替补领舞，她跳了这支舞可能会让章久淑心生不悦，并对弟弟产生影响，但她还是决定这么做，于是各种动态的梦在这一刻重新凝聚返回到了一个点——原点。

“一部小说不过是某种精神疼痛或焦虑或躁动或渴求的隐秘的图，经线纬线的走向，都藤蔓一样沉默。”这样的交织与重新凝聚，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女性在家庭与社会的隐形压迫下，失去了自己的追求。最终她重新跳上了舞蹈，不仅是为了圆梦，更是一种对自己清醒的认知。“生活本身却是拒绝意义和方向感的。生活本身有其近乎执拗的逻辑和荒诞的内核，朝着某种宿命般的道路自顾行驶。”在此刻，陈英重新返场，走上了这位女性宿命的原定之旅。

陈英是一个很自洽的女性。她自洽得几近“精神洁癖”。她骄傲于弟弟的成功，但极力反对他与贪污之人混在一起，厌恶他因升迁之心想要讨好章久淑。她内心笃定于自己所信，坚信做人要安安稳稳、脚踏实地。她的人生仿佛是个圆，由许多的梦交织而成——跳舞、离开舞蹈、重返舞台。但她的内心始终平静，似乎有些宠辱不惊。本文中借助歌词反复提到了“渔网”，陈英也在梦的交织中意向化成了“渔家姑娘”。意向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感情的复杂经验”，是一种“各种根本不同的观念的联合”。读者无法得知在顶替章久淑重返舞台后，陈英的命运又会发生什么变化。但这些意向告诉我们：渔网是坚韧的，大海是辽阔而美好的。正如结尾陈英所说：“等章久淑脚好了，她会离开这里，找一个海岛转转，去亲眼看一看大海、沙滩、渔网。”我们愿意相信，这样一位坚韧的女性即将重返属于她的美好人生！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