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丕志

牟丕志

    牟丕志，男，1964年5月生于辽宁朝阳县。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文学学士。先后在某大型商业银行分支行办公室担任秘书、主任、科长，在某报社、杂志社担任记者、编辑、副总编 、副站长。文学创作副高级职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农业银行作家协会副会长，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宣传联络委员会副主任，辽宁文学院第四届、第六届、第七届签约作家，《读者》杂志签约作家。
　　1987年开始写作，已发表小说、杂文、散文、小品文300余万字。 著有长篇说《机关中的机关》，杂文随笔集《世象小品》、《人间话本》、《一个人的官场》、《小故事 大职场》、《变脸》等。有20余篇作品收入学生课本及阅读教材，有100多篇作品入选2001年至2005年的《中国年度最佳杂文》、《中国年度杂文精选》、《中国年度随笔精选》、《中国年度最佳小说》等文学年选本，有数百篇作品入选《人一生要读的60篇杂文》、《感动大学生的100篇杂文》、《经典美文》、《杂文选刊》、《散文选刊》、《小品文选刊》、《新世纪文学选刊》、《读者》、《书摘》、《小小说选刊》、《青年文摘》等选本选刊。获冰心文学奖、第一届金融文学奖一等奖、中国散文论坛一等奖、第十七届中国新闻奖副刊复评铜奖、全国金江寓言文学奖、中国农业银行第四届文学影视创作类优秀人才奖等50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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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尴尬人生

    自从到局机关上班那天开始，我就为单位写材料。我写的材料有总结、文件、报道、经验材料、领导讲话、调研报告等等。为了写好材料，我搜肠刮肚，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付出了大量心血，最后取得了大手笔之美誉。在这期间，我虽然换了几个工作岗位，但工作性质大同小异，就是写材料。弹指一挥间，我已在单位写了二十年材料。如今我已经四十岁了，仍然笔耕不辍。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连串的尴尬接踵而至。
　　四十岁了才熬上个副股级。我在读书的时候先后曾树立过当科学家、作家、画家、探险家等远大理想。后来参加了工作，我才发现，想当"家"的理想其实是空想，自己不具备成名成家的条件和本事。于是，我就调整了人生目标。在机关，大家的地位和收益是由级别决定的。于是，我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当一名处长。为此，我工作特别努力。按说，这个目标并不是很远大，但是，我发现，要实现这一目标，实在是不容易。在机关，如果你以为干好了工作就会升职，那就太天真了。要升职，关系啦，后台啦，机会啦，人情啦，运气啦，等等，都起作用，实在是不简单。
　　其实，在机关你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掌握在别人手中。你千辛万苦做出的成绩，自我感觉不错，可是在人家眼里可能一文不值。你可能常常受到领导的表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升职了，可实际上你离升职还差很远呢。你看别人升职很简单，很容易，别人似乎也没有自己干得好，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人家，人家肯定有强于你的地方。不服不行。一个单位，把某个位置交给谁，自有它的道理。不要以为那是随意的。
　　幸运的是，前不久，我升为副股级干部。由于没有实职岗位，还不能叫副股长。当然，我十分感激领导对我支持和厚爱。当然，这级别离处长还差很远着呢。从理论上说，当了副股级干部，以后就有机会当股长、科长、处长。升职总是一级一级地进行。可是，问题在于，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自己不得不承认，升职的机会已十分渺茫了。一想到这，我就感到十分尴尬，感到自己的工作没有干好，大好的时光都白白浪费了。
　　我发现自己眼镜越来越厚，而知识却越来越薄。我开始上班的时候，没有戴眼镜。大家都很羡慕我，说我作为一个大学生，没有戴上眼镜，说明我的眼睛保护得很好。可是，我当上局长的秘书以后，就经常熬夜赶写材料。时间久了，我发现自怀的视力下降得很厉害。去眼镜店一测，说是需要戴三百度的近视镜了。我想，近视就近视吧，就权当自己命不好吧。从此我就戴上了镜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视力不断下降，现在，我已戴上了五百度的眼镜，仍感到看东西吃力。我以为，自己的视力下降了，学问肯定提高了。可是，并不是那么回事。我曾私下到一家人才市场上询问，说自己会写诸如总结啦、简报啦、领导讲话啦等，算不算是学问。人才市场的用人单位人说，现在用人单位看的是真才实学，那些写八股文的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场。他还给我出主意，说你若想应聘的话，千万不要说你会这些东西，否则，人家怕你把官僚作风带到单位来，会拒绝你的。我这才清醒过来了。我想，这些年，我把专业课忘掉了大半，英语也生疏了。眼镜变厚，知识却没有变厚。假如我真的有一天下岗了，到人才市场找工作，不会有人接收我。一想到这，我的心里就发慌。
　　更令我难堪的是，我年届不惑，仍被人们称"小某某"。在我们单位，我虽然是副股级干部，但没有任实职，所以，我不能像别人那样，被人们称为张局长、王科长、李主任。我仍被人们称为小牟，这是我一进单位大门时大家对我的称呼。我想，对于新录用的大学生，叫小张、小李、小赵，叫起来很自然，答起来很干脆。而我和他们父亲年龄不相上下，却还被称"小某某"，太难为情了。可是，你总不能强迫别人改变称呼吧。想想看，代想让人家称你为"老某某"，根本不够格呀。好在我老婆善解人意，早已称我为老牟了。问题是，在家里总是被人称为老牟，一到单位就立刻变成了小牟。有时感到真是很可笑。我私下想，要忍一忍才是，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被提为实职副股长，那么别人就可以称我为牟股长了。我下一步打算跑跑官，争取把副股长的位子搞到手。
　　由于我在单位级别低，没能什么地位可言，说话办事底气不足。我想，如果有机会就争取出名，有了名气，腰杆自然能够壮一些。一天，我收到一个通知，说我被收入了《世界专家大词典》。我常常在报刊发表论文，看样子我的研究成果被世界承认了。如果我如愿进入《世界专家大词典》，那么我就在单位有了一定的位置。我一看人家提出的条件，很简单，需要交费一千八百八十八元。我没有犹豫，赶紧把款项给人家寄去。我寻思，如果我进入了这个专家大词典，这比当科长、当局长更风光。我心里忐忑不安，几天晚上都没有睡着觉，静静地等呀等。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一本厚厚的书。我一瞧，天哪，我果真被收入了《世界专家大词典》。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正当我准备在单位大张旗鼓的进行宣传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令我十分不快的条目。孙成仙，男，61岁，世界著名专家。天哪，孙成仙是我们单位看大门的老头，整天好像是疯疯癫癫的，他平时写些打油诗投给报社，偶尔发表一两首。我一想，这世界著名专家太容易当了，它一文不值呀。我狠狠地把《世界著名专家大词典》摔在了地上。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