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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越:于诗歌造访的瞬间,与它彼此观照

发布时间:2021-09-06 来源于: 作者: 文学报 | 何晶 2021年08 点击数:
诗人何时被诗神感召,或许永远是一个谜。于诗人凌越而言,诗神降临在1985年。

那一年,凌越正在安徽老家的一所中学念初二,一天课间休息,他独自跑到离教室不远的操场上溜达,因为是九月,操场上的草还算茂密,他找到一处相对齐整的地方躺下来。“在那个时候那样的季节,家乡的天空总是深不见底的蔚蓝,不多的几片白云更突显出它的纯净,我躺在草地上静静望着天空,竟然产生了一种轻微的幸福和喜悦之感,几个句子不经意地掠过脑海,同时另一个自我对此却吃惊不小——这不就是诗吗?”由此,一个诗人长达三十余年的写作开始了。

诗神降临到一个写作个体身上是什么感觉?用凌越的话说,“我第一次体验从身体经验向精神世界跨入的感觉,当时是什么感觉呢?是略带虚无的幸福感,就是你觉得可以把身体的经验用文字表现,这个太美妙了。”他早已不记得那几句诗句,但是那种感觉奠定了他成为诗人的基础。所以不难理解他写诗为何如此注重寻找灵感,他把灵感称作“生活经验跨入精神经验的开关”,“‘啪嗒’一声的开关,可能是某一个句子,某一个词,找到门径了,我可以跨过去,就可以写我个人相对满意的诗。这是不容易找到的,所以要等待,等待缪斯对你的垂青。”

“我生来就是大嗓门,/我叫嚷着从母腹里冲出,/我大大咧咧地来到这个世界,/既不骄傲,也不羞愧。/我有健壮的四肢,脚踝、锁骨和膝盖,/因此,我有清醒的头脑,明净的前额/和洪亮的声音。/……/我站在地上,/我在这里歌唱——此生此世。/我歌唱我的眼睛看到的城市、乡村、楼群和郊野,/我也歌唱我的心灵看到的幸福和悲伤。/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歌唱;/我来到这里,/再不准备退缩。”(《我生来就是大嗓门》)这首诗歌,即是源于第一个句子“我生来就是大嗓门”在凌越脑海中的萦绕,“一首诗命令我去写”,然后在一个闷热的夏天下午,他半小时就完成了这首诗。它也呈现了凌越诗歌风格的一面:一种元气充沛、一气呵成、泥沙俱下的诗风,“这种不太雕琢的、只要一打开开关就‘哗哗哗’写出来的诗,中间有一些粗糙的质地,但没有关系,就让它存在,热情、直率的诗是我诗歌的一条脉络,贯穿我几十年的写作生涯。”

在更多的诗歌里,凌越采取了戏剧面具的手法,就是假装是另外一个人在写另外一首他的诗。这其实源自一种“掩饰”——“诗歌跟别的语言不一样,诗歌是特别内在、秘密的声音,拿给别人看感觉是一个裸体的形象,特别不自在。我怎么掩饰这种东西呢?”这种戏剧面具手法,是技术上的,同时也是他规避自己内心尴尬和本能的方式,它们在凌越这里是同时达到的。

“停车,快停车!阿迪安,我明白了——/我们这样追逐一如我们沉默;/为了清醒的假日,/为了一个月苦行僧式的生活,/我们彼此奉献着禁欲和躲藏。/……/傍晚,一种诱惑替换了我的面容,/让它微笑吧!/它会喜欢的——/彻夜狂欢抑或手工劳动者的专注?/……/哦,阿迪安,再一次,我看不见你,/在我们中间,不仅仅有雾,/不仅仅有更加隔绝的谈话;/——说过的话和未说的话都是枉然,/没有听清的誓言,再重复便成为虚妄。”(《没有听清的誓言》)这首诗中凌越呈现了何为“戏剧面具”手法,诗歌里有一个他者,她正在对另一个他者“阿迪安”说话,诗人想象女主人公的声音,有对话,有自言自语,把一种暧昧和复杂的感觉通过诗的语言呈现。

凌越的诗集《尘世之歌》和新近出版的《飘浮的地址》中充分呈现了这种戏剧面具手法,借由它凌越抵达了某种宽阔,“我通过面具写诗获得了自由的感觉,一开始目的是规避自己的某种尴尬,但是后来发现这种方法可以解放想象力。你不再囿于你个人的经验,你可以写女人、流浪汉、运水工人、出租车司机、作家等等,我可以写我不曾经历的,但通过想象写他们的生活,我的世界打开了。”一种评论或许更能道破这种手法的实质,“诗人的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在凌越的笔下达到了平衡,内在似乎总是有一个爆破的声音,跟外在的声音在呼喊,在合唱。”

在一篇名为《我珍视诗歌的非理性基础》的自述中,凌越描摹了诗歌生涯中四个诗歌写作的场景,除了1985年的诗歌开启之年,他提到了1991、1994、2005三个时间点,它们分别对照着他的大学、工作以及人至中年的时刻,他穿梭在不同领域里,历经了不同的生活,但他保持着一种诗人的敏锐和警惕。“(四个场景)同为一种情绪所激励,‘他们’似乎同时听到了某种神秘事物的感召。我想说,这种感觉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以前写作因为接受了这种气氛的沐浴而难忘,我现在写诗乃至于将来继续写诗,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重温或是重获那种感觉和气氛。”于他而言,这样写诗的愉快感很饱满,他并不想更换轨道,“我的一些诗人朋友总觉得到50岁了要写一首长诗,写一首大诗,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就老老实实把一首诗作为一个宇宙,倾尽全力写好。我觉得自己的短诗自然会连缀起我人生总的篇章,这个篇章一点也不比别人弱。”

“你把自己安放在脚和眼睛之间,/——可以看见却不能被亵渎的山。”(《铜官山》)这首关于故乡的山的诗歌,或许可以概括凌越的写作。通过诗歌,他看见“山”。在诗神降临的“那种近乎灵魂出窍的时刻”,“诗歌和我也是平等的,我们互相打量观照,从而修正着我们彼此的仪表和姿态,以使我们彼此配得上对方,我写下它们,我也受惠于它们。”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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