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平民英雄 草根君子

钟法权的《张富清传》是一种诚实的写作，是在大量实地调查、深度采访基础上，在完全非虚构的原则下展开的英雄叙事。这部作品既没有将老英雄张富清神化，也没有为了还原其凡俗的一面而刻意凸显那种“李云龙式的”、或者“顺溜式的”愣劲儿、傻劲儿，而是真实地记录了张富清作为一位平民英雄、草根君子的形象。

维柯在其《新科学》中，将人类历史分为神的时代、英雄时代和平民时代。英雄是神向平民的过渡形态，是神与人的合体。在平民时代，英雄是一种修辞化的称谓，特指那些在体力、智力和精神境界方面具有某种超越性的凡人。钟法权笔下的张富清，正是这样一位具有超越性的凡人。

在汉民族的传统文化中，既没有创造出自己的神，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英雄史诗。中国人将平民时代的神人合体的英雄，命名为“君子”。孔子在《论语·宪问》中论君子：“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钟法权笔下的张富清，几乎完全符合这种“君子”之道。

他从瓦子街战役开始接受共产党军队的改编，确立了“为人民服务”的初心，到转业后自愿到最底层的贫苦农民中间去，为他们过上好日子奋斗了一生。这种为人民的利益奋斗终生的精神，是共产党人的初心，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最高道德理想、最高人格理想——仁。张富清的一生没有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谋什么，而是藏匿功名60年，为一个自己曾经完全不知道的偏远山区的贫苦百姓的福祉，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此乃大仁也！

就勇而言，张富清不仅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炸毁了敌人的工事，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且在和平建设时期，为了给山区老百姓修路，将自己用绳子挂在悬崖峭壁上打炮眼。如果说，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是二十来岁顶替哥哥被抓了壮丁的张富清的话，那么在悬崖上打炮眼的张富清已是有儿女的中年人了，其勇气更为可嘉。

就“知”而言，张富清是一位地主家的长工，仅有的一点“文化”是在部队上被扫盲时补习的，似乎不能算是“知”。但孔子所谓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其原意是指一个人外表和内在统一才能成为君子的意思。“知”也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对于张富清来说，他彻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生命才有意义、才有价值，这一点不仅使他成为一位真正的“知者”，而且也成为了一位“仁者”、“勇者”，成为了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位真实的、真正的“君子”。

（编辑：moyuzhai）